半炉红雪

【名柯同人】再见樱花街[新兰]

再见樱花街

文/自颜

 









    汽笛声气势汹汹地钻进窗子时,小兰正趴在松木的桌子上打瞌睡,毛利奶奶坐在对面,正带着厚厚的老花镜努力扎着一只小偶人。桌上摆着的粗瓷花瓶里立着几枝樱花,春日的阳光藏在那些娇软的花心里,或许因为太过沉重,花朵们一个个地栽下了头。骄傲的汽笛又一次精神昂扬地吼了一嗓子,小兰和花朵们一起被吓醒,揉揉眼睛望望窗外。


    “奶奶有人来了!”小兰从凳子上跳下来,欢快地跑向门外。毛利奶奶放下手边的活计,也站起身随着小丫头一起走出去。

    一辆银色子弹造型的毕加索停在门外,工藤优作从车上走下来,扶了扶眼镜。尔后漂亮的工藤有希子扽着一张臭脸的工藤新一也下了车,工藤夫妇行了礼,随着毛利奶奶进了屋。小兰粘在门口不愿意动,新一靠着毕加索的车门,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喂。”
    “干嘛?”小男孩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光在这里站着很无聊……进屋好了。”
    “……我不想要在这里住啊!住在这里,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啊!”新一挺直了身子,把头偏向一边,气鼓鼓地说,“我都已经和藤田约好去踢球了,谁知道我妈安了什么心,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札幌!这么好的天气就这么浪费了!”
“……”


    这是昭和59年,日后在日本掀起推理狂潮的名侦探工藤新一还只是一个7岁的小孩子。这年春天,工藤夫妇的挚友毛利小五郎家遭遇婚姻危机,毛利小五郎将与新一同年的女儿送到札幌老家,请母亲帮忙照看。工藤夫妇闻讯决定将小新一也送到札幌,一方面为了两个孩子互相作伴避免孤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离婚对孩子们的伤害度降到最低。
    当然,这时我们的小新一还不知道小五郎大叔和英理阿姨的事情,对于被父母擅作主张给安排到札幌这个安静到乏味的小镇上度过他原本美好的春假这件事情,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我们的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毛利家住在札幌梨炬镇的一条名叫樱花街的街道上。彼时札幌的雪祭刚刚结束,天气暖得正好,街上的沉默的樱花树次第绽开软软的粉瓣子,缀成一片一片的粉红色的云朵,整条街都沉浸在一派明丽的春意中。七岁的小孩子毛利兰在漫长的春假里无所事事,父母的事因为无从帮手也无处伤怀,她在樱花街里消磨着每一日的时光,期盼着女儿节和工藤新一的到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工藤新一的态度竟如此冷淡。


    这算是计划之外的事么?她望着一直舍不得离开私家车的工藤新一,无奈地歪了歪嘴角。

    “其实,奶奶这里还是挺好玩的。明天我可以带你去找伊藤东,小东很喜欢踢足球的,你们一定会很投缘的。”
    ……不吱声。
    “还有啊,奶奶做的柠檬派很地道的,比外面那些餐厅卖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你留下我可以让奶奶每天都做给你吃的。”
    ……抬抬眼。
    “对了对了,这里的警察办事效率都很低的,一些小案子他们也办不成。工藤大侦探,以后就靠你关照我们了。”
    ……挪挪步。


    “好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小兰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先说好,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留下的。”

    [臭屁。]兰努努嘴,“我知道,大侦探。谢谢你。”










    吃过晚饭,工藤夫妇就打算走了。可从没有把儿子寄放在别人家的有希子竟情不自禁地掉了几颗泪,赖在门口不肯上车。樱花街人没有送客的习惯,所以毛利奶奶留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只有小新一和小小兰出来送工藤夫妇。
    有希子这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弄得小兰都溢出泪来,优作和新一却见怪不怪地站着等有希子把脾气撒完,甚至趁着这时候有一句没一句搭腔说话。



    “虽然我知道你比较喜欢在东京呆着,但是这一次你必须留在这里。你要明白,人这一生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优作睇着儿子,缓缓地说。
    “爸,你不要总弄得这么正正经经的。”新一把手插到裤兜里,“不就是待几天么。叫妈妈不要这么……激动。”

    “不过和兰说了几句话,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上午你不是还怏怏不乐么?看来以后我们治不了你时就请小毛利来管你就好了。”嘴角上扬。居然。
    “喂……这哪里关她的事情……”两片小脸颊发烫。

    优作不再言语,过去拍拍有希子的肩膀,伏在她耳际说了一句话,工藤夫人便顺从地上了车,像是换了一人一样灿烂地笑着对新一说再见。
    车开出好远以后,兰还是呆呆的,新一正欲回身推门而入,见她还是一副雕塑的样子,极不耐烦地唤了一声,兰这才回过神来随他进门。



    “你妈妈……刚才哭……然后笑……这是演员的一种技能么?”表述似乎不很准确,但大约新一也能够听明白。
    “……她的情绪一向这样波澜起伏。”
    “这样啊……”小女孩垂下头,齐肩的碎发抖进樱花的馨香里,“我也好想有这样的妈妈。”
    “诶?……”新一侧过头凝视她,脑海里莫名闪现出妃英理那张万年冰山的脸,无奈地挠挠头,“其实,妃阿姨那个样子也不错。”
    “我有时候会很想看见妈妈像小孩子一样呼东唤西的。如果她能像有希子阿姨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该有多好。或许那样,我就不必要来樱花街了。”
    “笨蛋……妃阿姨是妃阿姨,不是你的有希子阿姨。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就像窗外边的那些樱花树,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花开的密集,有的稀疏。正因为这些不一样,才会显得樱花街很漂亮。再有你有没有逻辑啊……你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人和你来不来樱花街有什么关系。女孩子果真是奇怪啊。”
    “……你才是笨蛋。”
    “是你啦。”
    “你!你是大笨蛋!”
“喂——女孩子都这么不讲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是女孩子?毛利叔叔真是的,干吗从小要你学空手道,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喂你不要动手……都说了不动手……喂!很痛好不好!”



夜宵是毛利奶奶亲手做的柠檬派,白色的花边盘子里几块圆形的柠檬派抱在一起,表层的柠檬黄新鲜得让人忽然觉得感动。两个忘记忧愁的小家伙很不矜持地争抢着,把抓到的派直接往嘴里塞,似乎连拳头也要送进去似的。老人也不言语,嘴角浮着笑,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啜着一杯樱花茶。

似乎有月光,漫过层层叠叠的樱朵,一点一点地流进窗子里。








小学的学期自然是要短一些的,春假非常贴心地开始于二月的下旬,有女孩的人家可以得到充分的时间去准备即将到来的女儿节。临过年在街市上请人做的人偶因为一直放在庭院的小竹棚里,被一场突然拜访的大雨给浇透,人偶脸上的颜色软塌塌地糊成一片。奶奶搓着手直叹道不吉利,却也没有办法。现在再去请人重做就太晚了。
可是哪里有人家不给女孩子过桃花节的呢?


“几乎年年都是这个样子。别人家的人偶都是小女孩一生下来就买好了,每年桃花节再取出来摆好。人偶都是年数越久越好的。可是爸爸妈妈却从来不在乎这些。每年的人偶的是新做的,摆完即便收起来,来年也会坏掉。”兰从梨膏罐子里舀出一大勺梨膏糖,冲成两杯梨水,把一杯放在新一的面前。

男孩子抬起眼睛看着她,她漂亮的婴儿蓝的眼睛深深埋在碎刘海下面,两手紧紧捏着盛着梨水的杯子,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在杯子上压成两片圆圆的青白。
他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记忆里的兰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兰应该是非常暖心的坚强的女孩子,应该是学空手道摔得鼻青脸肿也不肯当着人掉泪的样子,应该是成绩一旦下降一声也不吭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用功读书的样子,应该是在朋友伤心时永远伫立在一旁轻语安慰的样子。这些‘样子’是工藤新一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出的毛利兰。这几日在樱花街与她相处,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氛围干燥得有些发闷。工藤新一抬起头:
“喂,我想出去一下。”





再过一日就是女儿节。邻居阿姨家要办宴席,把奶奶请过去监督做菜的流程。偶人还没有着落,毛利兰苦着脸在厨房熬梨膏糖,工藤新一坐在餐椅上和兰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本应是非常甜美的午后,可因了毛利兰寡淡的心情变得灰尘满满的感觉。
熬好的秋梨膏放到小竹板上晾凉,毛利兰从蜜罐里舀出一勺蜂蜜,加到秋梨膏里,搁在一旁去找白糖,抱出一个白瓷罐便要倒,这时听到工藤劈头一声:
“喂喂!那是盐啊盐!”
男孩子跑过来夺下罐子,伸手敲了兰的头一下:“你是怎么搞的?不过是没有偶人,也不至于这么失神吧?”
“……刚刚想了些其他的事情。”坦白道。
新一拿出白糖罐,把糖倒进梨膏里,拿起勺子顺时针搅拌着。
“别闷在家里了,一下和我出去转一转好了,散散心。”





两个人关上庭院的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樱花街略微坑洼的街面上。昨晚应当是下了一小阵雨,地面上还残留着些微的水迹。花盛季已过,老去的花朵开始飘落,非常柔软的粉红弥漫了整个街道,樱香好似要濡进皮肤里,恍如画卷。两个黑魆魆的小影子团在一起,一抖一抖地挪动着。半路新一的鞋带开了,小男孩蹲下身乱七八糟地绑上,便起身要走路。兰伸出食指戳戳男孩子的头,讪笑着讥讽侦探先生的系鞋带水平。

遥远的天空漂浮着淡金色的云朵,太阳躺在云层间闭着眼睛滚来滚去。樱花街特有的红顶小房子整齐地排列到眼前,然后是满天的樱朵,不知宿命地争先恐后地飘落,又被风一片一片的托起,漫天如雨。在日复一日的年光里苍老的路面,依旧云淡风轻地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延伸。尽头或许是世界的终点。


“喂,你看那里。”
小丫头顺着他的食指望过去,一位老妇人坐在盘根错节的樱树旁边,脚边摆着一组精致的人偶。
完全是惊喜。兰一路小跑过去,蹲下身仔细看那些穿着朱红色和服的偶人,非常精细的做工,上墨的手法也是上乘,连和服也镶了小簇的金边。

“小姑娘喜欢么?”
“诶?嗯……婆婆这个怎么卖?”
“送给你就好了。”笑起来,脸上每一根皱纹都舒展开,“快要过桃花节了,怎么能没有祭偶呢?”
“……真的么?可是,婆婆我还是应该给你些什么,奶奶说过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
“你并没有白要。你说对么,小兄弟?”目光转向新一,男孩子非常紧张地摆手,一刹那红了脸,口里连连说着“没有没有”,挤眉弄眼地示意着。女孩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晶莹的眼眸像是夜半的淋满月光的湖泊。男孩子脸色一绯,偏过头去向老婆婆道了谢,拉上兰就走。



“你昨天背着我又做了些什么……”女孩拖长音调问道。
“没什么啦。”
“你说不说……最近可是很久没有练习空手道了,也不知是不是生疏了呢。”
“喂!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恩人?说还是不说?”
“兰你抱好人偶哦,抱紧不要摔了……”
“喂你别跑,你停下!喂——”

面前是血红的夕阳,染红了漫长的淋漓的云,电线杆孤独地眺望着,风乍起,漫天绯樱。两个人相互追逐的背影,投入一场不知未来的人生旅行。



跑到奶奶家门口,一辆银色的毕加索停在那里。两个人同时停下,互相看了一眼,缓着步子向前走着,站在门旁的毛利小五郎回过头来,毛利兰把偶人放在地上,冷冷地盯着他:“妈妈呢?”
毛利一瞬无言。优作走到毛利一旁,有希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抱住她。桌上花瓶樱已尽数落去,只剩荒秃秃的枝。

“他们没有离婚……但是,但是这一段时间兰的妈妈会先搬出去住,不过也没关系的,她过一阵子就回来的……”


[离婚…]
[原来……怪不得她这一阵这么反常……]
工藤新一怔怔地瞅着毛利兰。她埋在有希子的怀抱里,显得非常小巧。她没有哭,非常安静地躲在里面。

像是有芒刺扎在他的背上,酸痒到极致只剩疼痛。他忽然觉得毛利兰像是一株开始凋零的樱树,在岁月里寂寞成漫天遍地的小小的落樱。
他想起那天下午自己用力地敲着偶人工匠奶奶的家门,用力地辩解自己绝无捣乱的意思,只是想请工匠再赶一套偶人出来。工匠奶奶笑眯眯地要他帮自己烧水做饭晒葡萄干,干完活时已临近黄昏,工匠奶奶拍拍他的头,把珍藏已久的精品偶人抱出来。
然后第二天在街角[偶遇],毛利兰惊喜的侧脸。


光阴是幽幽一脉清泉流水,谁和谁有幸分坐于两端,远远眺望,信手拈青梅,竹马郎笑谈。


毛利兰轻轻放下有希子的臂膀,走到毛利奶奶面前,把手覆在奶奶血管突兀的手上,微微笑道:
“奶奶,我和新一要走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而且快要开学了,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老人微微点头。兰走到工藤优作的面前,甜美地扬起嘴角:“优作叔叔,麻烦你把我和爸爸送回东京。”



汽车启动的时候,工藤新一回头望了一眼樱花街。日已迟暮,昏暗的天色被落樱一点点挑起,奶奶依然没有出来送客,这样,就没有机会说再见了,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被那冷清的氛围刺得眼眶发痛。
抱着一堆偶人的毛利兰伏到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他不知道回答什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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